“你的姓名。”
“李白。”
“李白?”
没错,我就是李白,历史记载我卒于唐朝,却没人知道我又在21世纪的大地上获得重生。此刻,我正在谋求一个与写诗有关的职业,这个职业我从事多年,从经验上来说,完全有理由胜任。
“你回家等消息吧。”
最后,我果然被录用,然而那个主管的话着实让我感到不悦,他说杂志社录用我,并不是看中我的诗稿,而是因为我的名字够大胆够酷,有了这样一位作者,不愁吸引不到读者。换句话说,我的名字比我的文字更值钱。这太可笑了吧!
但能为现代的诗歌事业出一份力,也是我的梦想之一,或许也就不必苛求了吧。况且,我以前的诗能流传那么久,今天所写的诗想震动文坛大约也算不得难事。
这天,我来到了阔别已久的天姥山采风,可即使看到熟悉的风景,我仍然感到别扭,阳光毫不明媚,河水毫不清澈,人声太鼎沸,花草太疲惫,一个戴着黄帽、拿着红旗的小分队竟如同被流放的犯人似的心不在焉地听着导游讲话,偶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青年男女的目光也总游离在山水之外,定格于同伴身上……
我突然感到窒息,天地间仿佛猛然布满了瘴气,乾坤混沌,日月污浊。变了!天姥山彻底变了!青青之云、澹澹之水竟都消失在了历史里,一去不返了!
回家后,我把这天的所思所想写了下来,却在一个月后,接到了一个更使我心生怒意的电话:
“小李啊,上个月你寄的《游天姥山》我看了,实在是……”
“怎么了?”
“你是不是取了李白的名就真以为自己是李白啊,还写什么七言律诗……”
“打断一下,那是绝句,不是律诗。”
“是什么都一样啦。现在哪还有人要看这个!要写‘梨花体’,‘梨花体’懂吗?就是力求语言通俗,情感内涵有一点也就够了。”
“什么?梨花体?你让我写梨花体?”
“有问题吗?现在网上就兴这个,读者就好这个,顺应时代嘛……”
“我知道了。我会试试的。”
我怀着痛苦而复杂的心情坐在床边,思索着改诗的事。不经意地抬头,竟望见空中挂这明月,仍是一千年前的那轮明月。倏忽一阵悲伤,低吟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大唐。”
“思大唐……”我喃喃地重复着,渐渐哭了,我本以为,21世纪的中国有着超出盛唐的繁华,理应更开放、更自由,可现在我才醒悟:我先前的一切都只是幻想,或者毋宁说是臆想。在资本一体化的今天,人们的心灵却被囚禁在更狭小的空间里,即使能找到多余唐朝千百倍的财富,也再寻不到唐代的闲适与精神的自由了。
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在意稿费了?自由,这个我生命中曾经唯一的信仰,从什么时候起,我把你忘了?我渐渐笑了,在键盘上敲下了这首《新静夜思》,静静地保存,却最终没有发给编辑。
当年皇帝召我我尚能置之不理,如今又安能为去去稿费摧眉折腰呢?
突然很想“仰天大笑出门去”,可我还是忍住了,夜色尚未阑珊,人们还在熟睡,就让我独自一人守护这淡淡的月光吧。在这个静谧的夜里,我将是第一个醒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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